编者按
《元气人生》专栏
学业之外,大学生活中仍有广阔丰富的领域待我们探寻;各行各业里,曾为世界着上自己颜色的那些亮眼身姿,也不只是汗水和泪水浇灌出的花朵。元气人生专栏以元培人多样的选择与探索为主题,希望以我们的访谈,向各位读者呈现大学生活可能应有的种种多彩面貌,以及这些探索“得失”背后的那些个人生命路径、关系羁绊与生活样态。
“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北大,“自主学习,自由探索”的元培,为范佳仪提供了广阔和丰沃的成长平台。她热爱新鲜事物,总在孜孜不倦地尝试,恨不能把一天过出25个小时。课堂、绿茵场、一二·九的灯光下、迎新的人流中、支教的讲台前,无不活跃着她的身影。然而,像每个元培人一样,像每个普通人一样,她也曾为这新鲜迷乱,也曾在尝试中碰壁,也品尝过自由的代价,犹豫、受挫,甚至感到混沌和痛苦。
幸运的是,她在不断的选择与实践中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从她的讲述中,我们能握住一脉对于“人”的热爱——具体的、鲜活的、真实的人。秉着为他们带来幸福的信念,她在兜兜转转之后选择了心理方向;怀着对“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的憧憬,她加入爱心社儿童部,积极参与并组织支教活动。如今,为了让更多学弟学妹从自己的心路历程、经验教训中受益,她报名成为一名新生辅导员。在并不总是平顺,也并不必然充满欢笑的旅途中,她帮助别人,同时发现、拥抱和磨砺自我。
没有人是完美的,但裂痕中总能透出光,如她所写,我们的生活,或许都是“生锈的宝箱,水洼里的月亮”。
范佳仪
元培学院2020级心理方向本科生
元培学院团委团校秘书处副部长
北京大学爱心社儿童部同心支教项目负责人
元培学院2021级新生辅导员
以下是范佳仪的自述:
心理学:关于他人,关于自我,关于幸福
我是一个很容易动摇的人——一个不善于,或者说太善于做选择的人。新学期伊始,我成为一名心理方向的学生,如今我也还是一位“心理人”,但这同一重身份承载的思考和对于我的意义,却是完全不同的。
大一选课之前,我在一万种选择之间疯狂摇摆。想学国际关系,做叱咤风云、为国争光的外交家;想学社会学,像孙飞宇老师说的那样“走向田野”;也想过学法学,满足家长的期望。最后“定下来”,是因为听了心院的姚翔老师的讲座。我现在都记得他的话:“学心理学,能让自己和他人过得幸福。”当时真的一下子就“破防”了,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心理学的怀抱。
当然,选择心理的原因不止如此。讲座里,姚老师还展示了很多心理学的前沿研究方法,而我又是一个特别容易被新奇玩意儿吸引的人。比如说脑成像研究,花花绿绿的脑图,反映你脑子里什么区域在工作和运动,又比如说一些行为实验模型,通过一些操作,能让被试作出相应的反应,让我觉得特别有意思。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了解过心理方向相对“劝退”的一些方面。比如它很“数学”,未来不一定好就业,并不能完全解答自己期望它解决的问题等等,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能够应对。
然而,在开课之后,我发现这些问题不是想象中那么好解决,甚至于,在一学期的学习之后,我萌生了转专业的念头。
比如说数学学习。大一上,高数对我的绩点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在学习过程中,我也感受到了阻力和痛苦。因为现在和高中还不一样,当时觉得是能“熬出头”的,高考完就结束了。但现在,选择的余地反而会带来很大的困扰——有其它不用和数学死磕的路,是不是非要走当下这一条?另外,我也确实慢慢发现,心理学肯定包括很多关于自我探究、甚至“解梦”一类和生活联系极其紧密,也很有趣的部分,但最主要的内容还是理论性的,和现实有一定隔膜的。也就是说,真实的所学和我最初的所想,还是存在着一定的距离。
综合这两点原因,我决定试试其他专业,于是选了几门哲学乃至国关的课。超乎我意料的是,不同学科的体验与比较反而把我拉回了心理方向,让我坚定了对它的选择。因为我发现,虽然有着种种不尽如我意的地方,心理学还是带给了我很多不可替代的快乐。
社会心理学小组作业后的范佳仪(左3)和她的组员们
首先,这门学科一直吸引着我的就是它的实验部分。心理学实验真的魅力无穷,一方面,实验人员好像游戏设计者,能在精心布置自己实验的每一步之后,站在“上帝视角”进行观测,在被试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出结果。另一方面,我们又面对着巨大的未知,不知道最终的结论会去往什么方向。很多核心的心理学实验,比如巴甫洛夫的狗,都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在从自发到自觉,从随机到系统的尝试之后,挖掘出了非常多的秘密和故事。我很喜欢心理学实验给我的感受——就像当年第一次听姚翔老师讲的时候那样的激动和快乐。
第二个部分是我从来没有预想到过的。在更深入的学习之后,心理学让我开始对数理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我之前碰到数学就头疼,刚学统计的时候完全找不到学习的意义,觉得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算一个平均数、中位数,跟具体的人有什么关系?我甚至找过一些心院老师,说想换专业,因为感觉心理学研究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冰冷的数据。
但慢慢地,我看到了统计的另外一种美。教心理统计的魏坤琳老师说,统计学也应该成为大学生的一门通识课。的确,随着学习的深入,我发现,统计学是当代人看待这个世界很必要的一种工具,在各种领域都有很广泛的应用。比如很多广告投放会利用统计学技巧,我很感兴趣的教育方式的选择和变革也需要依托统计数据,等等。它给了我一种完全不一样的“视角”来探索社会,也让数学的痛苦变得不那么不可忍受了(笑)。
第三点说起来可能显得比较玄乎,但我的确感觉心理学学习让我对我的人生有了一些全新的思考。这倒不是说,学了心理学我就通透了,对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相反,恰恰是因为我学了,发现自己没有通透之后,我终于开始不再试图寻找任何外部的依靠,而学着自己去反思自己的生活。
具体来说,高中的时候我想,上了北大就可以过得开心,但后来发现,一纸录取通知书并不能包治百病。那我又想,也许心理学学习可以直接把幸福的钥匙放到我手里。当然,这个期待也最终破灭了。怎么办?只能开始依靠自己,主动从内心寻找力量。这样的觉知,辅以心理学的理论知识,让我最终发现,虽然现在还处于一个“未完成态”,虽然还有很多目标没有完成,虽然自己还不够好,但是很多东西都在填满我。未完成,同时也代表“正在进行”,在不断充实自己的过程中,一种平和的幸福感在不断生长。
产生这些认识,除了自己的各种尝试外,还得益于与各位老师和学姐学长的交流。比如和吴艳红老师的一次短暂交流,就让我对心理学和心理学学习的认识清晰了很多。
总而言之,对心理学的认识,像思政课所学一样,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这个过程本身,也伴随着自我认识的不断深化。大一一年之后,我逐渐抛弃了最初一厢情愿的“幻想”:如果通过本科乃至于研究生的几年学习,就能看清任何一个人的所思所想,解决生活中的一切疑难,那这就不是人,而是神了。当然,我选择心理学的初衷还闪亮着:让自己和更多身边的人开心快乐。现在,我正在尝试加入心理与认知科学学院臧寅垠老师以青少年心理干预为主题的实验室。未来几个月,我可能会走进一些中学,辅助进行团体干预。虽然北大心理最厉害的部分不是临床,但它还是可以给你提供广阔的平台,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努力利用自己可以得到的资源,就没有遗憾了。
拿着相机的范佳仪:照见自己
新生辅导员思与感
缘起
我的大一生活,在很多人看来,可能是“杂乱无章”的。
首先,作为一个非常喜欢新奇事物的人,我加入了很多社团——元培女足、山鹰社、爱心社等等。但我的意志又没有那么坚定,导致我在我妈眼里就是一个“狗熊掰棒子”的典型。回望大一,你要问我做了什么,我可以写好多,但如果要说哪件事真正做深了、做精了,我可能连一两个例子都举不出来。
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做,也想做新生辅导员。客观上讲,我尝试过很多东西,所以接触的信息面是相对比较广的,学弟学妹想参加什么社团、活动,乃至于学院学工等等,我都能提供一些帮助。更重要的是,我大一走过的弯路、遇到过的困难,让我想要尽己所能,去帮助孩子们“排雷躲坑”。
范佳仪(第一排左2)在元培女足
所有经验里,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学会寻求学姐学长的帮助。大一上,我身边的很多同学都会经常找学长学姐和老师交流。但我一开始非常“自负”,觉得没必要,学姐学长走过的路,哪怕是弯路,我走一遍也不亏。所以,无论是选专业,还是选课,我都没有过多地参考前辈们的建议,当然,也因此遇到了很多本来完全可以避免的困难。
大二之后,我慢慢开始主动找学长学姐提问,联系教授聊一些自己的想法。我也才发现,这个过程完全不是我最初想的“功利主义的体现”“另一种形式的内卷”,而只是一种交流。哪怕没有获得多少“有用”的信息,只是建立联系、碰撞想法这个过程的本身都非常有意义。所以,在当了新生辅导员之后,我一直在跟学弟学妹强调,有问题要问,要开放自己,不能总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干。
另外,我也跟他们讲了一些关于如何平衡学习和生活其他方面的,我个人的看法。我会认为,上大学是来进行广义学习的,如果你认定自己在做的事情属于“广义学习”的范畴,就都可以去做,不要被狭义的学习,甚至是比狭义学习还狭义的绩点所捆缚。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树洞上一个哲学系的老师。他曾经因为开课给分太差被骂得非常惨,所以自己上树洞回了这样一段话,给了我很大的启发。他说:“你们现在想伸手把握住每一分,甚至于把握住人生的每一个部分,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年高考如果换了一道题,可能你就来不了这儿了。”或许,我们非常斤斤计较的每一分,都只是一个更加庞大、沉默的东西的一小部分。我们把一场考试的影响推演到一门课,推演到一学期的每一门课,又推演到整个大学生活,甚至于对以后求职和人生道路的影响。但其实所谓的一分可能根本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的重要,它能决定的,或者影响的东西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多。
我的一个学姐跟我说,如果你们现在天天只关注成绩,会发现在走入社会之后,那个数字一瞬间就不重要了,而有很多技能,如果没有在大学好好培养,就真的再也不会有什么机会了。无论是练习喜欢的乐器、运动,还是弥补一些所谓能力上的短板,性格上的缺陷、大学都是一个特别好的平台,能包容我们零基础的尝试。
为什么我会感触这么深呢?是因为我的高中已经有点被“浪费”掉了,当时觉得只要成绩好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但上大学之后,我发现,很多同学都有自己的心中所爱,也在学习以外的领域成为了一个很酷很闪亮的人。所以我想利用好大学的时间,更多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锻炼理想中的自己应该具备的能力。成为新生辅导员之后,我也如实地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学弟学妹们。
范佳仪参加建党百年重大活动
最后一点,我很想做弟弟妹妹的“大姐姐”。因为我刚入学的时候,虽然不是一个很自闭的人,但有时还是会觉得,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面,没有一个可以完全信赖、分享和倾诉的人。做新生辅导员之后,我会带孩子们吃饭,在微信上戳一戳他们关心一下,希望让他们感觉到对元培这个集体的爱和归属感。等到他们在这个圈子里混熟了,有了好朋友,我自然就能“功成身退”了(笑)。
职责与角色
成为一名新生辅导员还是要花些功夫的。首先,我们在没开学的时候就进行了两个下午的大培训,院领导和心理中心的老师给我们讲了很多有关关爱和引导学弟学妹们的干货。9月1号迎新当天,我们做了很久的“工具人”。我负责从邱德拔到35楼的引导,在接送的同时也陪学弟学妹们聊了聊天。大家问的问题都很雷同,比如“行李去哪里取”“快递怎么拿”“35楼楼层分布”等等,复读次数多了,答案都标准化了,但真的感觉很开心。
范佳仪(右1)在迎新现场
因为是四五位辅导员负责一个班,每个人会负责班里的大概两个宿舍。我负责了一个男生宿舍,一个女生宿舍,通过吃饭、聊天、组织班会等等方式和大家熟了起来。新生训练营开始之后,我们轮流陪大家听了各专业讲座,还组织了两次小讨论,听大家聊一聊自己对各个专业的想法,也邀请了其他方向的学长学姐来为学弟学妹们答疑解惑。一些比较有趣的活动包括湖畔晨读、素质拓展等等,看着大家神采奕奕,玩得很高兴的样子,我自己也非常有成就感。
当然,我们的工作并没有随着新生训练营的落幕而结束。开学之后,我们还要整理训练营讲座笔记,在期中左右再跟他们吃一次饭了解情况。我现在在做的是负责我们班“元桌谈”活动的对接,几周前,我安排了李泊桥老师和我们班的十几个小朋友一起吃饭、聊天,分享大学生活体悟。接下来我也会继续推进这件事情。
与李泊桥老师“元桌谈”的蛋糕
我觉得优秀的辅导员很重要的一个特质,是学会爱自己的学弟学妹,真的像哥哥姐姐迎接家中新成员那样,不吝啬地关爱和照顾孩子们。大家确实会问好多问题,很忙碌的一天下来,面对一堆消息提醒,我也会有感觉不那么耐烦的时候。但我也很明白,对于有点迷茫和手足无措的新生们而言,有这样一位可以提供帮助的学长或学姐,就肯定很希望从这里获得各种各样的信息和建议。所以我会时刻提醒自己,用足够的耐心面对他们。
但另外一方面,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我感动的意味,但在帮助他们的同时,也要留出足够的空间让他们自己探索和成长,而不能让学弟学妹们过分依赖我们。比如说很多善用搜索就可以得到的信息,要逐渐让他们自己去探索,教会他们树洞、BBS都是什么,课程测评怎么用,等等。
做好这两者间的平衡确实很难。以提问题为例,在前期,比如每个人问的前三四个问题,我会自己提供或者帮他们搜索答案,并附上找答案的方式方法。之后我会鼓励他自己通过这些途径找信息,而非一切代劳。再比如,学弟学妹问了一个有关特定专业的问题,我开始的做法可能是先询问该方向的同学,再把回复转发给他,后面就会直接把学长学姐的名片推荐过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完全有效,但至少我是这么做的。
还有一个我认为做辅导员需要承担的责任,就是给大家树立一个像样一点的榜样,比如给他们展现在经过一年的摸爬滚打之后,找到的学习与生活的平衡方式;或者说在某一个方面做得还不错,向他们展现一种大学生活的可能性,类似“以身作则”吧。我会努力地这样去做,至少会思考自己有没有作为比他们长一年的学姐,可以拿得出手的地方。可以说,成为辅导员本身也在敦促我努力成长。
支教路上
在所有社团里面,爱心社的活动是我参加得最久也最深入的。从开始了解的时候就很想去做,甚至不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感觉就是“天生”比较喜欢搀和这些事儿。倒不是说有多善良,而就是有一种想要去认识更广阔世界里的人的那样一种欲望。比如说儿童部同心支教,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京郊农民工子弟的活动中心,让我领略了一个城市中不同的生命样态。再比如爱心万里行,让我得以走出校园的象牙塔,深入到祖国的山川之中,看到不同人的生活。
另外,我会认为,相比于很多很多人,我是幸运的,得到了充足的资源和宝贵的机会去自由成长,我希望能把自己拥有的种种传播出去。当然,我对教育这件事本身就很感兴趣,以后也希望能够继续从事教育行业。所以现在去支教,也是在为我学会与孩子们打交道,理解孩子们的成长,进而学会去做教育打下基础。
同心支教负责人范佳仪(右1)
上个暑假的万里行期间,发生了很多让我记忆犹新的故事。
我们的支教过程是一个“夏令营”模式,按照孩子们的年龄段分为三个营,一营是一二年级,二营是三四年级,三营是五六年级。我带的是三营,孩子们年龄相对大一些,性格上也更像初中生,比较自主,也不太习惯给出回应。由于一开始备课的时候,我们设想的场景都是小孩子蹦蹦跳跳管不住,所以设计了好多互动环节,实际开课之后真是有点措手不及:在台上提一个问题,大家都在底下自己做自己的事,互动也往往“石沉大海”。
所以在大概前五六天的支教活动中,三营的老师都很疲惫,甚至于崩溃。老师们每晚会互相分享一下自己上课的情况,听一营二营的老师讲,他们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在操场上围着嬉戏打闹,但我们三营就好像是开没什么人听的讲座,完全没有跟孩子们建立亲密关系。
转机是随着一位“插班生”的到来发生的。这位新同学实在有点“社牛”,一上来就会问老师:“老师你有男朋友吗?”“老师你有女朋友吗?”“老师你什么时候找对象呀?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这些问题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三营同学的关注,很快地,大家都开始围着我们问情感问题。一开始我们还觉得挺开心的——大家终于开始跟老师们像朋友一样相处了,但是很快,我们发现,同学们实在是有点过度热情,甚至还会在营内老师们之间互相牵线。于是我们花了一些时间商讨对策,既能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又不挫伤他们刚刚调动起来的积极性。
后来,我们开了一个并不正式的小班会,嘻嘻哈哈如我,也努力板起脸来,态度认真严肃,氛围开诚布公地,和大家交流了有关情感和隐私的话题。大家意识到,老师们也是有自己的世界的,不能强人所难、刨根问底,而要学着保持一种合当的距离与界限。然而,就这样误打误撞地,由于这个让我们有点头痛的孩子的出现,我们不再和学生们像从前一样“相敬如宾”了,整个营的氛围都好了很多。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会和大家坐在操场的大铁架子上“海聊”,聊友谊,聊家庭,聊理想,逐渐培养出非常深厚的情谊。
在结营那一天,本以为会最克制的三营孩子们反倒是哭得最惨的。最后一节班会课,我们放了《亲爱的旅人啊》这首歌,视频还没放完,大家就已经绷不住泪,使得很多话我们都没能好好说出口。我发现,三营的孩子们虽然成熟、独立,很难真正打开心扉,但一旦发自内心地认可和接受了你,就会真的把你当朋友,这让我特别感动。
范佳仪(左1)在万里行支教讲台
范佳仪在支教小学的操场
“胖橘老师”介绍
可以说,支教的经历带给了我很多前所未有的思考。
比如,从前的我认为,支教过程中,一定要始终对每个孩子笑脸相待,更多地把自己放在一个“服务者”的位置,但万里行的经历告诉我,对于心智相对成熟的孩子们而言,把他们当作有能力、有义务对自己言行负责的个体,在被冒犯时向他们讲出自己的情绪和反应缘由,是更有效的方式。我也越来越感慨于偶然与缘分的力量,那个“半路杀出来”的插班生小姑娘,像一块石头丢进平静的湖面,近乎“来势汹汹”地以蛮力打破了此前的僵局。虽然后续发展让我们有点头痛,但我们还是非常感谢她让老师们和孩子们之间的隔膜消弭于无形。
再比如那个非常经典的问题——短期支教的意义和价值是什么。
其实短期支教有很明显的弊端。一方面,在短短的14天里,我们已经发现了很多根深蒂固的结构性问题,比如重男轻女,比如学校个别老师的不负责任,等等。这些问题暴露在面前之后,我会发现自己真的根本做不了什么,甚至于,如果盲目和鲁莽地试图做点什么,可能还会对孩子们造成更不好的影响。另外一方面,我们也很担心孩子们对我们形成一种过度的依赖,无法顺利回归到自己的日常学习生活中。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短期支教是有意义的。因为我认为,有的时候,被爱的感觉比获取知识更重要,哪怕是在短短14天内,我们也可以告诉他们“你们值得被爱”。所以我会尽可能多地向大家释放爱的信号,让大家感觉到他们是被爱着的。
其次,我们也希望把更丰富的生命可能性展示给孩子们。结营的那一天,三营的一位老师给孩子们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他介绍道:“这是个圆,圆的周长除以直径等于‘π’,它到底有多长呢?”他在黑板写了两行,然后告诉孩子们,π可以无限的写下去,就像他们的人生,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就是这样,我学心理,他学物理,我们以不同的人生面貌站在他们面前,告诉他们,原来人生有这样多不同的活法。
当然,还有知识的传播。我们教给他们的知识里面,有关于天空的,有关于人的,有关于眼睛的,哪怕他们不能完全记住,也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这样美妙,原来知识的海洋如此迷人。这种印象比知识本身要重要得多。
有些悲观的思考,有些乐观的想法,我和支教老师们达成的共识是,不管现在怎么想,我们都可以努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在自己更有能力的时候,去真正地做出一些改变。对于“如果你想改变一件事情,首先应该做的是在自己的领域做到顶尖”这样的想法,我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至少在当下,它能给我一点安慰和支持,让我能够更加不遗余力地奋勇前进。
范佳仪(右1)与长治路队友们